“痛……好痛……”

米娜靈魂墜落，機械的念叨著痛，除此之外還有濃濃的悔意。

“如果接受了子爵老爺的邀約，也許就不會這樣了吧？”

繼續沈淪，悔恨都已經淡漠了，除了痛之外，就一個念頭還在反覆。

“雙倍月薪，吃住全包，每個月能存……五個……銀便士。”

米娜靈魂中李奇能體會和理解的片段就到此為止了，剩下的片段混合了煉獄之力，充斥著怪異扭曲的東西。就像欲魔利亞一樣，李奇只能看懂凱恩的靈魂經歷，其他的東西得靠小紅解讀。

李奇退出片段，回到靈魂世界的邊緣，風暴已經消失了，變成混沌難明的迷霧。

小紅也有了結論：“我的判斷沒有錯，米娜到了煉獄後，腐化神力被某種力量激發了。當然沒能像緹娜那樣，在告死神殿裏成為魔女，但這股力量仍然讓她強大了許多，沒像其他靈魂那樣得從怯魔從頭來過，而是直接成了魅魔。”

“這股力量並沒能抵禦出煉獄意志的侵染，可保住了很小一部分靈魂，讓她沒有徹底被煉獄意志同化。同時這股力量還支撐著她的意志，如果受到太重的傷害就會狂暴化，剛才米娜的反應就是這樣。”

“這就是你的力量李奇，不對，是我們的力量。而後的確還沾染了一些膜拜之力，那應該是你在廣場上立起她們的塑像後，被大家傳頌產生的。跟最初的力量比要小得多。”

“餵餵，你在聽我說嗎？”

李奇一直呆呆的，此時回過神來，深深嘆息：“我在想特蕾希婭，那時候凱拉斯卓都還沒有降下天使直接保她，她怎麽會同時主宰著康拉德人靈魂的去向呢？”

小紅冷笑：“你覺得忠誠神廷那幫家夥為什麽急著把她弄到邇香去？說不定就是在這件事情上暴露了獲得凱拉斯卓特別眷顧，可以代行神意的底細呢？”

“至於主宰康拉德人的靈魂，一下子多出兩萬多冤魂，執行上也肯定會有錯漏的，神祇肯定得顯靈啊。把那些搞錯了的，或者值得收的靈魂擦擦洗洗，弄幹凈了收上神國。”

“這麽一來，既安撫了那些靈魂，不讓他們因為怨恨而墮落，成為其他神祇和魔王魔君的棋子，又能為神國增添素質不錯的祈並者。”

“不過神祇要在主位面做這個得有人啊，不然就得去大墓地、煉獄和深淵撈靈魂，那樣的話工程量就太大了，而且很容易激發沖突。”

“換做是我們，那時候我肯定也是通過你現場調度。當然啦，我具體在幹什麽，你能不能知道，就看我的心情和需要而定了。”

李奇還抱著一絲幻想：“所以，特蕾希婭並不知道自己同時也把那些在神祇眼裏毫無價值的靈魂打落到了煉獄？”

小紅嘆氣：“你怎麽能指望我說出你想要的答案呢？你其實明白的不是嗎？”

李奇說出了他希望的答案：“我們之間是靈魂共生，凱姆跟特蕾希婭的關系不像咱們這麽平等，所以她很可能不知道。”

小紅呼哧呼哧的憋氣，正要嚷聲大的，李奇又道：“但凱姆必然不會做與特蕾希婭意願截然相反的事情，所以，這樣的事情，特蕾希婭即便不知道，也在她認可的範圍內。”

“如果真的是她，她會傷心，會自責，會破例額外拯救一些靈魂。但她……不會後悔，不會動搖。”

小紅吐了口濁氣，冷笑：“不過是在冷冰冰的惡意上包裹一層凡人之心的鱷魚淚而已，而且什麽拯救，不就是抹掉存在，變成加速神力運轉的祈並者？”

李奇反駁：“那至少能讓靈魂獲得安息，而不是落到內層位面裏繼續受苦。”

小紅悠悠的道：“既然你也明白，那麽該看清她的反動本質了吧？還是堅持要拯救她嗎？”

李奇沈默了片刻，轉移話題說：“我們還是先解決米娜的事情吧，她這個樣子，要怎麽救？”

小紅也苦惱了：“她現在終究是個魅魔啊，剛才你喚醒她的凡人記憶，順帶也激發了那股力量，結果就跟煉獄之力起了沖突，不得不狂暴化保護靈魂，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李奇淡淡的損道：“你也有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啊，女神陛下。不對，很早你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記得當初你慫了不止一次……”

小紅被臊得面紅耳赤：“我就是沒用怎麽啦！？”

她心虛的拉別人墊腳：“我又不是特蕾希婭那種人神，我只是神人，有缺陷有弱點但我一直在成長啊！”

然後她大怒：“你又在想如果把我換成特蕾希婭該多好對不？回去你給我交一萬字的檢討！我讓歐蘿拉盯著你寫！”

兩人正在作著日常，一個怯怯的聲音響起：“子爵老爺，我現在答應你行嗎？”

李奇和小紅同時僵住，靈魂世界裏彌散出幾縷水銀般的光絲，凝結成一張面孔的輪廓，發送著微弱的意念。

那是張圓圓的，還有點嬰兒肥的俏麗臉蛋。

“哎呀我的夢終於清晰了呢，原來子爵老爺還在我夢裏呀……”

“雖然只是做夢，我也想試試，或許事情會變得不一樣呢？”

“或許我清醒的時候其實是在做夢，子爵老爺答應了話，我的噩夢就醒了呢？”

李奇的意識酸酸熱熱的，這就是米娜，是被那股力量護住的那一小部分靈魂。凡人的記憶，凡人的渴望都存在那部分靈魂裏，所以自己說到那句話的時候，她才會記起……五個銀便士。

“我答應你了，米娜……”

李奇努力維持著平靜，自己的靈魂波動太強大，激動的話說不定會把米娜的這縷清晰意識震碎。

“不過我不是子爵老爺了，我跟很多人一起過著自由的日子，同時拯救更多渴望從苦難中掙脫出來的人。”

他將自己的意識推送到光絲凝結成的輪廓前：“加入我們吧，米娜。”

那張臉蛋歪著，露出疑惑的表情：“這真是子爵老爺嗎？怎麽說著完全聽不懂的話呢？”

再笑笑說：“不過暖暖的，就是子爵老爺的感覺，他一直在我心中呢，像小手爐一樣暖著，所以……”

似乎覺得太假了，米娜還有點難為情，吐吐舌頭說：“好啊，子爵老爺……嗯，既然不是老爺了，那就叫李奇吧。”

光絲凝結成手臂，像是要握李奇的手似的伸了出來。

兩股意識碰觸，光絲震顫了一下，那一刻李奇差點喜極而泣。

米娜的輪廓驟然熾亮，更多的細節急速填充出來，轉瞬間就成了一個活靈活現的活潑少女。

“我這是……”

她完全沒有明白狀況，左右上下瞅來瞅去：“怎麽了？”

“怎麽樣！？”

李奇在問小紅，剛才的碰觸是小紅要求的。

小紅的語氣很昂揚：“很好，果然是跟我們同源的力量！我給她傳輸了一些神恩，讓她那層靈魂屏障可以更堅固，不會再因為回憶起凡人的經歷觸動煉獄意志了。”

接著又有變得沮喪：“不過還沒辦法凈化，畢竟她不是魔女而是魅魔，也沒有可以轉化的源初神職。”

李奇又轉向米娜：“米娜，你蘇醒了，事情是這樣的……”

帶著無數信息的意識再度伸過去，米娜嘻嘻笑著：“女孩子的手怎麽可以隨便握呢？”

話雖然這麽說，還是伸出手碰觸，然後她猛然一震，剛凝結出的靈體閃爍起來，片刻後化作點點光塵消散。

“別擔心，她只是被驚嚇住了，沒有多餘的意識維持靈體”，小紅說：“我給她灌註的神恩對她也是很大的負擔，她的靈魂應該會沈睡一陣子，這段時間裏我們找出解決辦法，至少讓她能暫時擺脫被煉獄意志控制的狀況。”

李奇大喜：“聽起來你有方向了？”

小紅嘿嘿笑道：“昨天我們不是才解決過凱恩、謊言之子和利亞的事情嗎？一些思路和技術正好能用上。”

說起來還真是啊，李奇這時候不得不對小紅表示讚許，引入團隊來解決凱恩的問題，還真是有先見之明的睿智之舉。

退出米娜的靈魂世界，發現時間才過去了不到一分鐘。

米娜恢覆到正常的魅魔狀態，軟在李奇懷裏，像是睡著了。

正要放開她，米娜扯著他的袖子呢喃道：“姐姐……我看清楚那個人了……”

李奇只好保持著這個姿勢，對旁邊正滿臉不解和急切的奧圖和蕾塔娜解釋。

奧圖那翻滾著銀灰霧氣的眼瞳劇烈閃爍起來：“米娜？三姐妹裏的米娜？居然是她？”

蕾塔娜愕然：“米娜？是什麽我應該知道的人嗎？”

也難怪，蕾塔娜很少在貝塔城遛達，更沒去過那三個廣場。

“等等……”

蕾塔娜自己卻想起來了：“三姐妹？冒險者保護神三姐妹？安妮、瑪麗和米娜？”

她震驚的看著米娜：“居然是個魅魔！”

李奇嘆道：“是啊，就像你的父親成了騎士之神一樣。”

蕾塔娜一呆，看住米娜的目光頓時變了。

就像她的父親夾在女皇和神祇中間無法自處，只能選擇以最佳的方式自殺，結果死了還要被拉起來做神祇一樣。這個米娜，必定遭遇了比她父親沈重得多的苦難。

她神色凝重的問：“我們……可以拯救她嗎？”

要拯救她的父親，得打上騎士之神的神國，現在她是做不到的，所以她無比熱切的想拯救她所見到的受難靈魂。

李奇有力的點頭：“當然，我們就是為此而來的！”

把米娜轉移到看護更嚴密，條件也更好的冥河堡壘裏。沒過多久，尤讚、瑪達拉和塔哈，還有小阿麗珊急急趕了過來。加上第一時間趕到的桑妮小紅，昨天的手術團隊又到齊了。

這次的事情換李奇主導：“辛苦大家了，又有件跟靈魂有關的事情需要大家處理。”

“一點也不辛苦！”

塔哈很激動：“這樣的事情越多越好！我在費共這裏呆了不到兩年，接觸和學習到的靈魂知識比過去上百年都多！真理的大道越來越廣闊和清晰，高興還來不及呢！”

尤讚抱著短胳膊哼道：“可別忘了我們追求真理的目的是造福凡人！”

還是圓滾滾魔偶狀態的瑪達拉趕緊附和：“導師說得對！我們要始終高舉真理為凡人所用的旗幟，絕對不能走上為了真理而真理的邪路！”

塔哈不疊點頭：“當然當然，我可不會忘記，我的另一個目標就是找到成為赤紅巫師的道路呢。”

“你們這個三人組也學會搶戲了啊”，luoli小阿麗珊嘀咕道：“還是趕緊商量出解決方案吧，我這邊還兼著地獄位面軍小組長的工作呢，連五個銅子的薪水都不給我……”

忽略掉小阿麗珊的搶戲，昨天的手術團隊再加上李奇，很快就商量出了一個方案。

李奇把這個方案概括為……靈魂雕刻，給米娜制造一個抵禦煉獄意志的“假魂”，而她真正的靈魂則由赤紅神力包裹，藏在假魂後面。

沒錯，就跟凱恩與利亞的相處模式一樣，不過米娜對假魂有絕對的控制權。

塔哈再度感慨：“靈魂的世界真是奇妙啊，我們居然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李奇看了看光幕，米娜躺在松軟的床上沈沈睡著。

想到了特蕾希婭，李奇嘆氣，嘴裏卻道：“有壓迫就有反抗，就因為壓迫和反抗在靈魂層面都存在著，我們才能做到，也必須做到這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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